從中俄「海上聯合2015(I)」海軍操演論中國大陸軍事外交之戰略意涵
An Analysis of PRC’s Military-Diplomacy Strategic Implication:
Observed from The Chinese-Russian Naval Maneuvers of “Joint Sea 2015(I)”
劉秋苓 博士 Chiu-Ling Liu, Ph. D.
提 要：
一、習近平於2015年5月出訪俄國，參與俄羅斯慶祝二戰勝利70周年的閱兵活動，兩國並舉行「海上聯合-2015(I)」海軍操演，隨後又共同召開第十一輪戰略安全磋商；而中國大陸在新的《中國的軍事戰略》白皮書中亦強調，深化中俄兩軍在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框架下的交流合作。顯見中俄在軍事外交上一連串的密切互動，有朝向類「準軍事同盟」關係發展的趨勢。
二、按照國際安全理論的邏輯，在無政府狀態的國際體系下，相互競爭權力的國家間易導致安全困境的形成；一旦陷入安全困境之中，則國家會向外尋求合作，以改變安全困境的螺旋上升狀態。本文自中俄「海上聯合-2015(I)」海軍操演為觀察點，探討中國大陸的軍事外交在功能交換之過程中，藉與俄羅斯聯合軍演展現其在亞、歐的影響力，且避免與美國在東北亞對峙出更為緊張的關係，翻轉東西戰略態勢並支持其「一帶一路」經濟發展戰略。
關鍵詞：軍事外交、準軍事同盟、利益邊界
Abstract
1.PRC’s leader Xi Jinping, in May 2015, was invited to Russian’s biggest military parade, marking 70 years since victory in World War II, and attended the first stage of naval maneuvers of “Joint Sea 2015(I)”. Then, took place the 11th Round of China-Russia Strategic Security Consultation. In the other side, the PRC’s new white paper on “China's Military Strategy” even placed its military emphasis on enhancing Sino-Russian partnership of strategic coordination. Apparently, these two countries are heading towards to Paramilitary alliance in military-diplomacy.
2.In accordance with theories of international security, states seeking for power will eventually lead to security dilemma in anarchy of international system. Once a state falls into the security dilemma, it will definitely seek for cooperation with other states without letting spiral up and out of control. This article will discuss PRC’s military-diplomacy strategies on its influence in the Euro-Asian region by holding naval maneuvers of “Joint Sea 2015(I)”. By doing this, it will not only reverse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East-West strategic situation and help ease the tension between China and United Sates in North East Asia, but also be good for its economic development strategies of “One Belt and One Road”.
Keywords: military diplomacy, paramilitary alliance, border interest
壹、前言
軍事與外交兩者均服從於國家政治，目的為體現國家意志。軍事外交有兩種途徑，藉由軍事的外交及軍事作用促成外交環境與任務的達成，或透過外交的軍事，進而達成軍事目標。因此，軍事與外交是綜合運用政治、文化、軍事、外交等手段，維護國家利益和實現對外政策的目標。軍事的外交途徑有：威懾、強制外交、危機處理、戰爭期間或結束戰爭的談判。透過外交的軍事途徑有：軍事援助、互設駐外武官處、軍事聯盟、高層互訪、軍種交流、聯合軍演、軍事互訪等途徑1。
中國大陸在十八大報告，首次將軍事外交作為國防和軍隊建設的重要內容。習近平要求軍事外交要增強憂患、大局與責任意識，依「能打仗、打勝仗」的要求，強調軍事外交向軍事鬥爭準備聚焦，為維護國家發展的重要戰略機遇期發揮更大作用。2013年1月28日，習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次集體學習強調：不會以國家的核心利益做交易，更不會做有損主權、安全、發展利益的考量。3月接任國家主席後首訪俄羅斯，並參觀其武裝力量作戰指揮中心。中俄在「海上聯合-2013」聯合演習、「和平使命-2013」聯合反恐演習等軍事協作的互動，逐漸擴及於武器和軍事裝備聯合研製合作領域的提升2。
中俄關係自1989年正常化後，1992年雙方為「相互視為友好國家」、1994年為「建設性夥伴關係」、1996年為「平等信任的面向21世紀的戰略協作夥伴關係」，迨2001年7月，雙方簽署《中俄睦鄰友好合作條約》，此條約奠定其後兩國戰略協作夥伴關係的長期穩定發展3。相較於中美關係，中俄兩國在後冷戰時期的互動呈現快速提升的態勢。藉由雙邊的軍事交流，觀察兩國互動的實質進展，可從2003年中俄參與上海合作組織框架的聯合反恐軍演、2005年「友誼-2005」中俄聯合軍演4，此次軍演為兩國建交55年後的首次雙邊軍演，也是兩國軍隊自60年代交惡後的首次合作5。2014年11月29日，習近平在中共中央外事工作會議，針對深化外交戰略佈局指示：強調周邊外交工作與三鄰政策，構建穩定的大國關係框架，擴大與發展中大國的合作。切實推進多邊外交，全面推進新形勢下對外工作的戰略投入6。2015年1月29日，在接見全軍外事工作會議和第十六次武官工作會議代表時要求：軍事外交在國家外交和安全戰略領域中的重要性7。
循著上述政策方向，從近期中俄在軍事的交往與互動，本文以「海上聯合2015(I)」海軍操演為例，觀察中國大陸傳統軍事力量的工具性質變，並就中俄歷次的海上聯合軍演，兩國不斷深化至「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雙方積極軍事的交往與互動，發展漸朝類「準軍事同盟」的關係而鑲嵌，雖然中國大陸對外強調「積極防禦」的國防論述，但觀其行為取向卻逐步外溢(Spill Over)，傾向於發展「遠洋海軍」的戰略佈局，朝保持戰略威懾與推進軍事鬥爭而準備的取向與趨勢。
貳、傳統軍事力量的工具性質變
針對中俄「海上聯合-2015(I)」海軍操演，美國《紐約時報》、彭博社、英國《詹氏防務週刊》等雖有不同的關注面向，但普遍呈現負面的立論與擔憂，擔憂中國大陸海軍的軍事目標將發展成全球的藍水海軍(Blue-Water Navy)；此次在地中海的軍演，除顯示崛起的中國大陸對自身能力的自信，更促使美國藉機呼籲中國大陸的鄰國加強安全合作以因應威脅；此外，軍演所彰顯出的是中俄的軍火貿易，中國大陸藉軍演平台利於與俄羅斯促成如054A型護衛艦等的交易；同時，傳遞中俄兩強將聯合擴張利益的訊息8。
事實上，國家往往藉增強軍備以降低自我的不安全感，但在增強自我安全的行為取向時亦相對削弱他國的安全感，促使他國亦以同樣的方式加強自身的軍備，結果往往出現國家間不斷升級的軍備競賽，使得安全感更不確定9。觀察中俄兩軍自2003年迄今參與的軍演已達10餘次，其中海上聯合軍演進行過5次，兩國軍事互動在功能交換過程中，從雙邊軍演觀察兩國軍事力量在無政府狀態下的國際社會為避免產生安全困境，中俄的傳統軍事力量採行合作以鑲嵌非傳統軍事力量的工具性角色，改變原安全困境朝螺旋上升狀況傾斜的歸趨。
中國大陸有關「軍事外交」的概念，從1998年發表的國防白皮書中第四章「國際安全合作」，描述「中國積極開展全方位、多層次的軍事外交」，並將之列為「對外軍事交往」的項目中，爾後各版本的國防白皮書皆有論述。實際上，中國大陸與外軍之間的交流多挾帶特殊的任務與目的，非僅是一般的相互聯繫、觀摩與合作。中國大陸所謂的「軍事外交」並無正式界定，但從歷年國防白皮書的相關論述可知，中國大陸將軍事交往的概念擴大延伸，並賦予一定的外交意義。如1998年版國防白皮書：「中國大陸始終把發展同周邊國家的軍事交往置於突出地位，遵循睦鄰友好、互利合作、長期穩定的方針」；2000年版「中國大陸軍隊遵循軍事外交為國家總體外交服務」；2002年版「中國大陸積極發展與世界各國的軍事關係」；2004年版「共軍積極開展對外軍事交流與合作，形成了全方位、寬領域、多層次的軍事外交局面」。因此，「軍事外交」本質為「外交」10而非「軍事」，屬於中國大陸總體外交的一環，即軍事交往與合作僅為手段，目標是藉由與外軍的交往過程，形塑中國大陸「維護和平、積極進取與負責任的形象」，爭取符合有利於其「和平與發展」論述的國際安全環境11。
因此，中國大陸的軍演是在想定情況誘導下進行作戰指揮與行動演練，由軍演中可觀察共軍是在理論與訓練後實施近似實戰的綜合性的訓練12。2015年1月15日，由中國社科院地區安全研究中心、社科院亞太與全球戰略研究院、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聯合出版的《中國周邊安全形勢評估報告(2015)：「一帶一路」與周邊戰略》書中分析：俄羅斯被迫轉向亞太，加快與中國大陸的戰略協調與合作13。中國大陸國防部外事辦公室主任關友飛指出：「現在的聯演聯訓更加注重效益。不僅看其在外交上的影響，而且更多考慮實際的合作效果。」換言之，中國大陸的聯演聯訓已從初階嘗試，轉向穩定的、環扣安全需要的模式，且最終將朝更接近實戰化的聯演聯訓14。即中國大陸軍事外交的行為取向，皆配合其發展和安全的需求。從過去聯演聯訓的象徵性、宣示友好等意涵，至今則傾向較多考量己方與參與方在安全的最大公約數。
另從聯演的軍力觀察，中俄「海上聯合-2015(I)」海軍操演，中國大陸派出3艘分別在亞丁灣與索馬利亞海域執行第19批次護航任務的導彈護衛艦「臨沂艦」、「濰坊艦」、綜合補給艦「微山湖」艦等「明星英雄」級艦艇。「臨沂艦」、「濰坊艦」導彈護衛艦，皆為054A型導彈護衛艦，隸屬海軍北海艦隊。2015年4月曾至葉門協助撤離巴基斯坦等10國僑民，大噸位使其具有遠洋航行所具備的穩定與耐波性，配備先進雷達和VLS飛彈垂直發射系統，具防空、反艦、反潛能力，整體性能與日本村雨級護衛艦同等級15。俄羅斯則派出黑海艦隊總兵力一半的「莫斯科」號巡洋艦、「順利」號護衛艦、「西蒙風」號側壁式氣墊護衛艦、「A．沙巴林」與「亞速海」號大型登陸艦、1艘海洋拖船等6艘艦艇參與軍演16。其中，首次參演的「西蒙風」號導彈氣墊艇，能以每小時90多公里速度在海面飛馳，具兩座四聯裝SS-N-22超音速反艦導彈，火力相當於俄現代級導彈驅逐艦，為全球最大的地面作戰艦艇17。
中國大陸在2015年《中國的軍事戰略》的白皮書強調，須摒棄傳統「重陸輕海」的思想，海軍需以「近海防禦、遠海護衛」的戰略要求提高戰略的威懾與反擊、海上機動作戰、海上聯合作戰、綜合防禦作戰和綜合保障能力，並首度提出「海外利益攸關區」概念，表明維護海外利益安全已成為其軍事戰略18。換言之，中國大陸的傳統軍事力量在國家發展的系絡中，扮演輔成的工具性要角，輔成國家發展中「穩定」環境的必要條件，除與他國進行軍事交流外，更重要的是彰顯其大國的身分與能力。
參、中俄歷次海上聯合軍演
中俄兩軍自2003年迄今，進行的雙邊和多邊常態化聯合軍演已達10餘次，其中海上聯合軍演進行過5次，包括「和平藍盾-2009」、「海上聯合-2012」、「海上聯合-2013」、「海上聯合-2014」、「海上聯合-2015(I)」，以及接續即將進行的「海上聯合－2015(II)」聯合軍演等。
本次「海上聯合-2015(I)」海軍操演，為海上聯合系列演習的延續和深化，課題是維護遠海航行安全，科目包括海上防禦、補給、護航行動、保證航運安全聯合行動和武器演練。值得關注的是，本次操演科目的協同海上防禦，包括從反潛、防空和反艦等三項，模擬受到敵方來自空中、海上和水下的威脅，因此，雙方艦艇雷達和聲納資料須互通共用。另反潛防空科目是傳統作戰領域的項目，進行此類科目的演練，需雙方艦艇打開火控雷達和聲納，因而雷達和聲納的資料皆需提供給對方，此須在戰略互信高的國家之間方能進行。且在保證航運安全聯合行動中，雙方進行反海盜等演練，包括解救被劫持的船舶、搜救等非傳統海上安全的任務。武器演練為發射導彈和艦砲、對海對空射擊等演練。實際上，早在2014年1月25日，中國大陸海軍已首次在地中海進行聯合軍演，該次俄方參演人數近1,000人，中方約為200人，參演軍艦包括中國大陸海軍「鹽城」號護衛艦與俄北方艦隊重型導彈巡洋艦「彼得大帝」號19。
中俄自2003至2014年8次以反恐為名的「和平使命」非海上聯合軍事(如附表)：(一)「聯合-2003」聯合軍事演習，為上合組織框架內首次多邊聯合反恐軍事演習；(二)「和平使命-2005」聯合軍事演習，為中俄首次舉行成建制、大規模的聯合反恐軍事演習；(三)「和平使命-2007」聯合軍事演習，為首次由上合組織全體成員國組織實施的聯合反恐軍事演習；(四)「和平使命-2009」聯合軍事演習；(五)「和平使命-2010」聯合軍事演習，為中國大陸眾多裝備首次參加跨國軍事行動；(六)「和平使命-2012」聯合軍事演習，為首次在塔吉克斯坦境內舉行的上合組織多邊聯合反恐軍事演習；(七)「和平使命-2013」聯合軍事演習，為中俄繼2012年7月「海上聯合-2013」後舉行的第二場大規模聯合軍事演習；(八)「和平使命-2014」聯合軍事演習，演練規模和實戰化程度超過以往20。
中俄於2009-2015年舉行6次以「海上聯合」命名的聯合軍事演習，如附表。分別為：
(一)「和平藍盾-2009」軍演
中國大陸海軍第三批護航編隊於2009年9月18日，與俄羅斯海軍護航編隊，在亞丁灣西部海域進行。演習包括兩軍護航編隊的溝通聯絡與會合、編隊機動變換隊形、旗語通信、航行補給(模擬)、直升機與艦船協同查證可疑船隻、副砲對海射擊以及聯合海上閱兵等7項內容。中國大陸參演艦船為「舟山」、「徐州」號2艘導彈護衛艦及「千島湖」號綜合補給艦；俄羅斯參演艦船為「特里布茨海軍上將」號大型反潛艦、「布托瑪」號綜合補給艦和「MB-99」號拖船等6艘艦船參演。本次軍演為中俄海軍首次進行聯合護航後，在亞丁灣海域的再度合作，也是中國大陸海軍護航編隊自2008年12月26日起航以來，首次在任務海區與外軍進行的聯合演習21。
(二)「海上聯合-2012」軍演
2012年4月22至27日，於青島附近黃海海域舉行，兩國海軍以海上聯合防禦與保交作戰，進行聯合護航、防空、反潛、反劫持、搜救、補給和對海、對潛、對空實彈射擊等內容。中國大陸派驅逐艦、護衛艦、導彈艇、綜合補給艦、醫院船等水面艦艇16艘、潛艇2艘、各型機13架、直升機5架及官兵4,000餘人；俄羅斯派8艘艦艇、「卡－27」直升機4架等裝備。演練聯合護航、防空、反潛、反劫持、搜救、補給和對海、對潛、對空實彈射擊等。期間中國大陸對外開放參演的「瀋陽」號導彈驅逐艦、俄羅斯則為「瓦良格」號導彈巡洋艦22。
(三)「海上聯合-2013」軍演
2013年7月5至12日，於日本海彼得大帝灣舉行。雙方參演兵力計各型水面艦艇18艘、潛艇1艘、固定翼飛機3架、艦載直升機5架與2個特戰分隊。演練艦艇錨地防禦、聯合防空、海上補給、通過敵潛艇威脅區、聯合解救被劫持船舶、打擊海上目標、海上聯合搜救、武器使用等課目，演習結束後舉行海上閱兵。此為中國大陸海軍首次組織大編隊遠離基地，在他國境內參與聯合演習。其中，中國大陸參演兵力為北海、南海兩大艦隊，包括7艘艦艇、3架艦載直升機和一個特戰分隊。海軍北海艦隊第一支驅逐艦瀋陽艦與石家莊艦，具區域防空作戰能力，被譽為「大洋旗艦」。另鹽城、煙臺艦為中國大陸製新型導彈護衛艦，具反潛能力。南海艦隊的武漢艦和蘭州艦，為中國大陸自主研製的第三代導彈驅逐艦，擔任水面艦艇編隊區域防空與艦艇編隊的作戰指揮任務。其中，有「中華現代級」之稱的武漢艦，曾參與海軍首批亞丁灣護航任務；蘭州艦具四面相控陣雷達天線，被譽為「中華神盾」。本次軍演結束後，接續「和平使命-2013」聯合反恐軍演隨之登場。從地緣政治觀察，中俄雙方強化軍事合作的雙邊戰略聯盟，漸增強彼此政治互信與兩國應對共同威脅、經濟與地區安全的考量，並具備抗衡美國的實力23。
(四)「海上聯合-2014」軍演
2014年5月20至26日，在東海北部海空域舉行，為中俄首次在東海海域進行的軍演。演練科目為：艦艇錨地防禦、聯合對海突擊、反潛、護航、查證識別、防空、解救被劫持船舶、搜救及海上實際使用武器等。兩國海軍派出各型水面艦艇14艘、潛艇2艘、固定翼飛機9架，及艦載直升機、特戰分隊等兵力參與演習。軍演規模與2013年相當，但參與艦艇較2013年少。過去軍演的目標設定在消滅海上恐怖主義，而2014年目標則為圍剿海盜劫持商船。2009年中國大陸首次派出遠洋艦赴亞丁灣打擊海盜後，中國大陸將海盜視為海上的最大威脅24。本次軍演目標雖針對海盜，實則是警告日本，更是對美國「重返亞洲」到「戰略再平衡」戰略佈局的回應。
(五)「海上聯合-2015(I)」海軍操演
2015年5月17-21日，在地中海舉行，演練課目為：海上防禦、海上補給、護航行動、保證航運安全聯合行動和實際使用武器演練。此次聯合軍演中俄雙方將共派出9艘水面艦艇參加，包括2艘導彈護衛艦、1艘綜合補給艦、1艘巡洋艦、1艘護衛艦、1艘側壁式氣墊護衛艦、2艘大型登陸艦、1艘海洋拖船等9艘軍艦，及直升機、特戰分隊。其中，共軍派出在亞丁灣和索馬里海域，執行第19批護航任務的「臨沂艦」、「濰坊艦」、「微山湖艦」參加演習。目的是深化中俄兩國友好務實合作，增強兩國海軍共同應對海上安全威脅能力25。
(六)「海上聯合-2015(II)」軍演
2015年8月20日至28日，在彼得大帝灣海域、克列爾卡角沿岸地區和日本海海空域舉行。演習旨在鞏固發展中俄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深化兩軍務實友好合作，提高兩軍聯合保交和聯合登陸行動組織指揮水準，進一步增強共同應對海上安全威脅的能力。科目包括聯合防空、聯合反潛、聯合反艦、聯合防禦等，期間還將組織聯合登陸演練。共軍參演兵力包括驅逐艦、護衛艦、登陸艦、綜合補給艦等水面艦艇7艘，空軍預警機、戰鬥機5架；俄方則出動水面艦艇、潛艇、固定翼飛機。雙方還將派出艦載直升機、海軍陸戰隊等兵力26。
上述中俄2003至2015年所舉行的聯合軍事演習中，尤以「海上聯合-2014」聯合軍演，兩國建構值得關注的5個首次，有助於後續關注雙方日漸深化「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的脈絡，包括：(一)首次演練「聯合查證識別」課目；(二)首次將雙方參演艦艇全部混編(第一戰鬥群：中方「鄭州」、「寧波」號2艘導彈驅逐艦，「千島湖」號綜合補給艦；俄方「潘捷列耶夫海軍上將」號導彈巡洋艦；第二戰鬥群：中方「哈爾濱」、俄方「瓦良格」號導彈巡洋艦；第三戰鬥群：中方「煙台」、「柳州」號2艘導彈護衛艦；俄方「涅書利斯基海軍上將」號登陸艦)；(三)首次組織水面艦艇編隊進行的超視距攻防演練；(四)首次組織潛艇與水面艦艇編隊進行自主對抗；(五)首次投入蘇-30和殲-10等新型戰機參加演習27。
肆、中俄深化「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
中俄雙邊關係在1994年，江澤民訪俄簽署「中俄聯合聲明」，建立「戰略夥伴關係」；1996年葉爾辛訪中並簽署「中俄聯合聲明」，宣佈建立「平等信任、面向21世紀的戰略協作夥伴關係」與雙方高層熱線機制。其後，在中國大陸表達介入中亞事務的態度後，兩國關係亦隨之拉近。2008年中俄兩軍總參謀長啟用軍事熱線，建構國防部長定期會晤機制與兩軍總參謀部戰略磋商的機制28。
2013年1月9日，習近平會見中俄第八輪戰略安全磋商的俄羅斯聯邦安全會議秘書派特魯舍夫(Nikolai Patrushev)時強調：俄中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是中國大陸外交的優先方向，中俄應加大相互政治支持，加強在國際和地區事務中協調配合，為實現各自發展營造和平安全穩定的外部環境。2015年5月，習近平出席俄羅斯衛國戰爭勝利70周年慶典，兩國元首在莫斯科發表《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關於深化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宣導合作共贏的聯合聲明》。雙方在2001年7月16日簽署《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睦鄰友好合作條約》達成戰略共識，鞏固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2015年5月25日，中俄在第十一輪戰略安全磋商時，再次強調保持兩國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29。
從中俄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的建構，關注本次兩國在北約(NATO)勢力範圍的海域進行聯合軍演，目的無非是向歐美持續在周邊開展的軍事行動提出異議。2015年5月10日，俄羅斯國防部長紹伊古與到訪的中共中央軍委副主席范長龍舉行會談，雙方就「有必要重新構築目前的(由美國單極支配的)世界秩序」達成共識。紹伊古就2014年在東海實施的聯合海上軍演表示「對結果感到很滿意。希望進一步在軍事技術層面擴大合作」30。換言之，中俄軍演的背景是兩國對美國介入本國視為勢力圈的地區事務持以異議；另希望通過與俄羅斯在軍事層面的合作對日本安倍政權進行牽制。就俄羅斯而言，其對美國主導配備反導(MD)裝置的舉措及北約向前蘇聯國家東擴的行動持有警惕感，尤以美國直接軍援烏克蘭與俄對抗，在經濟上對俄全方位制裁，此皆間接促使美俄關係更趨敵對31。
隨著中國大陸近年來對歐盟各國的經濟影響力漸增，英法德等國均加入由中國大陸主導籌建的亞洲基礎設施建設銀行(簡稱亞投行，AIIB)。俄羅斯則希望藉由與中國大陸在軍事層面的合作，對因烏克蘭問題而持續對之實施經濟制裁的歐盟進行牽制。針對中國大陸此次地中海聯合軍演的戰略考量，緣於地中海攸關中國大陸「海上絲綢之路」的規劃路徑，因此，中國大陸需提高遠洋投送、補給能力與對突發事件的危機處理能力，確保航道安全，捍衛其海外利益與僑民保駕護航的作用。順此推論，中國大陸海軍的海上活動未來不僅是在其近海周邊、第一島鏈或南海地區。隨著中企至海外投資越普遍，海外工作、生活的華人華僑越多，當中國大陸的利益邊界範圍越來越大時，其海上利益範圍將相對的亟需拓展。本次聯合軍演擇定地中海海區舉行，有助於提高中國大陸海軍遠海行動能力與戰鬥能力的檢驗，同時能為未來維護中國大陸自身權益積累更豐富的實戰經驗32。
事實上，中俄2015年的聯合軍演，在客觀上得到支持與助力中國大陸在亞太地區緩解壓力的作用。換言之，俄羅斯需展示自身在該地區維護國家安全等核心利益的戰略決心和能力，突破美國及其主導的北約在冷戰思維下對俄羅斯過度的排擠和孤立，尋求中國大陸給予的政治支援和聲援。中俄在該地區海軍操演，客觀上是支持和聲援俄羅斯維護其核心國家利益的效果33。
雖然中國大陸承認與俄羅斯在反霸有立場相似，但非建構在同盟關係，而是在「諸多利益上合作的夥伴關係」。諸如習近平在訪俄期間，雙方簽署總值達250億美元的32項訂單，內容涵蓋基礎設施、債務合作、飛機與高鐵等項目。俄聯邦航太署與中國大陸衛星導航系統委員會簽署關於俄格洛納斯衛星導航系統和中國大陸北斗導航系統(BeiDou Navigation Satellite System,BDS)的相容性的聯合協定。另中俄簽署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和歐亞經濟聯盟建設合作的聯合聲明等，兩國關係的建構彰顯雙方夥伴關係在政治層面已達到空前的高度34。
伍、中國大陸藉聯合軍演建構「遠洋海軍」的戰略目標(代結語)
近年來，中國大陸積極打造「遠洋海軍」戰略目標，本次「海上聯合-2015(I)」海軍操演擇定距離本土最遠的地中海，除傳遞中俄強化防務合作關係晉升至新的層次外、彰顯中國大陸積極拓展海上生存空間的信息。另操演課題訂為「維護遠海航運安全」。事實上，國與國進行軍演，在戰略上必有主要針對對象，戰術上也必有針對性目標，任何較為敏感地點的軍事演習，皆有戰略性目的，非簡單地為實現某些戰術性的目的35，既為戰略性目的，中俄軍演除針對反恐的戰略對手與目標外，中國大陸海軍跨越至遠海的非反恐武備能力，亦引發外界對其積極防禦的軍事戰略中防禦範圍的臆測。
隨著中俄戰略戰術方面協作的具體需要，雙方軍演程度、規模、軍種、科目皆明顯增加，兩國「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不斷深化。兩國在2015年9月3日「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紀念日」前，預劃在日本海舉行的大規模海軍協同演習，針對美日的政治含義與戰術目標相當明確。中俄「海上聯合-2015(I)」海軍操演，為中俄海軍聯合演習中時間較長的一次軍演，亦為中國大陸海軍參與距離本土最遠的一次演習。聯演課題雖聚焦於維護遠海航運安全，值得關注的是，中國大陸海軍遠洋訓練的效能與海軍作戰半徑突破美日島鏈限制，具遠洋作戰的能力。此外，從中國大陸官方於軍演前反覆強調—聯合軍演「不針對任何第三方」的論述，推論現階段中國大陸仍不願在俄羅斯與西方陣營的「準冷戰」中公開表態36。
其次，在地中海進行軍演，除凸顯中俄的特殊關係，更表明兩國在中東戰略的一致性。換言之，俄羅斯能以較小的成本擴大其在中東的影響力，且能移轉西方陣營政治和經濟壓力，透過展現俄中防務合作關係提升以作出地緣戰略的回應；就中國大陸而言，亦可藉由軍演提升其在中東、北非的影響力、展示其海軍保護航線安全能力等目的。另從演習的特點觀察，從雙方主戰艦艇的投入，說明兩國逐次深化的軍事互信37。緣於地中海為中國大陸「海上絲綢之路」的範圍，在該處軍演，有助於提高遠洋補給、突發事件危機處理能力，相對加乘中國大陸海軍在遠海區域的武備能力。
中國大陸在2015年1月15日出版的《中國周邊安全形勢評估報告(2015)：「一帶一路」與周邊戰略》指出：其周邊大戰是引領與塑造周邊的能力與意願，以推進「一帶一路」倡議為核心的經濟戰略、掌控海上問題為核心的安全戰略雙軌並行。而俄羅斯被迫轉向亞太，加快與中國大陸的戰略協調與合作，為2014年影響中國大陸周邊安全形勢的主要特點之一。值得關注的是，此評估報告強調，海上安全仍是周邊形勢的聚焦點。因此，中俄此次軍演，因應俄國海軍急於恢復冷戰結束後一度被忽視和甚至放棄自身於地中海的戰略存在，而中國大陸則欲積極拓展海上生存空間的戰略思維38，中俄雙方在各自戰略算計下所鑲嵌的防務合作，已然使得聯合軍演在軍事與外交兩者均服從於國家政治背後，突破既有軍事範圍的侷限，聚合戰略意向漸朝軍事鬥爭的威懾與反擊而聚焦。
註1：張芳，《當代中國軍事外交：歷史與現實》(北京市：時事出版社，2014年)，頁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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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8：中俄的軍火貿易，如1992年引進蘇-27戰鬥機；1996年引進蘇-30戰鬥機；1991年訂購了第一批S-300防空導彈(S-300PMU)；1997年訂購了15套自行地空導彈系統和120枚9M331型導彈；2002年，中國大陸提出與俄羅斯合作生產160套「道爾」M1型系統的要求，雙方談判達成協議，中國大陸在「道爾」M1的基礎上開始研製新型的紅旗-17防空導彈系統，並於2012年開始裝備部隊；1997年引進現代級驅逐艦，中共海軍首次擁有現代化的區域防空系統；2009年首次擁有10噸級卡-28大型反潛直升機；2010年引進首艘航母的眼睛卡-31預警直升機；90年代引進伊爾-76運輸機、基洛級潛艇、米-17直升機。〈中俄軍火貿易十大武器公開：中國航母之眼亮相〉，人民網，2014年10月13日，http://military.people.com.cn/n/2014/1013/c1011-25822654.html；藍水海軍(Blue-water navy)，是指能將海上力量擴展到遠洋及深海地區、具備遠征作戰能力的海軍形態。「藍水海軍」，維基百科，下載時間2015年8月24日，https://zh.wikipedia.org/wiki/％E8％97％8D％E6％B0％B4％E6％B5％B7％E8％BB％8D。054A型飛彈護衛艦為中國大陸海軍自2008年起陸續裝備的主力飛彈護衛艦。蘇帆，〈外媒：中國借軍演展示艦隊 或促成中俄054A交易〉，環球網，2015年5月7日，http://mil.huanqiu.com/observation/2015-05/6367579.html；倪林軍，〈盤點中俄歷次『海上聯合』軍演〉，參考消息，下載時間2015年5月14日，http://www.cankaoxiaoxi.com/s/zhongejunyan/；〈美媒：「中國海軍地中海軍演」是一個超級大國做的事〉，新浪網，2015年5月6日，http://dailynews.sina.com/bg/chn/chnpolitics/phoenixtv/20150506/1514664205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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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33：〈俄媒：中俄地中海軍演聲援俄 並非劍指美日同盟〉，環球網，2015年5月6日，http://mil.huanqiu.com/observation/ 2015-05/636302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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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35：?宇編譯，〈分析：地中海軍演展露俄中新戰略〉，BBC中文網，2015年5月11日，http://www.bbc.com/zhongwen/simp/china/2015/05/150511_analysis_markus_china_mediterranean；黃子娟，〈中俄主戰艦艇聚首地中海 專家：應習慣我軍艦赴遠海〉，人民網，2015年5月12日，http://military.people.com.cn/BIG5/n/2015/0512/c1011-26987105.html；徐尚禮，〈中俄地中海軍演 戰略目標對美〉，中時電子報，2015年5月6日，http://www.chinatimes.com/realtimenews/20150506004014-260408
註36：徐尚禮，〈中俄地中海軍演 戰略目標對美〉，中時電子報，2015年5月6日，http://www.chinatimes.com/realtimenews/20150506004014-260408；〈聯合軍演登場 中俄亮劍地中海 海軍展遠洋戰力 突破美日島鏈限制〉，鉅亨網，2015年5月12日，http://fund.cnyes.com/news/20150512/20150512082332755016311.shtml；?宇編譯，〈分析：地中海軍演展露俄中新戰略〉，BBC中文網，2015年5月11日，http://www.bbc.com/zhongwen/simp/china/2015/05/150511_analysis_markus_china_mediterranean
註37：054A級護衛艦配有VLS導彈垂直發射系統，具多目標交戰能力，能滿足遠洋防空需要。「微山湖」號綜合補給艦，為中共海軍首艘具備艦艇夜間航行補給能力的綜合補給艦，有兩台柴油發動機雙軸驅動，可同時為兩艘以上艦船補給。配備4門76F雙聯裝37mm63倍徑機砲，具防空能力。〈中俄主戰艦艇聚首地中海 專家：應習慣我軍艦赴遠海〉，人民網，2015年5月12日，http://military.people.com.cn/BIG5/n/2015/0512/c1011-26987105.html；黃子娟，〈中俄主戰艦艇聚首地中海 專家：應習慣我軍艦赴遠海〉，人民網，2015年5月12日，http://military.people.com.cn/BIG5/n/2015/0512/c1011-26987105.html；?宇編譯，〈分析：地中海軍演展露俄中新戰略〉，BBC中文網，2015年5月11日，http://www.bbc.com/zhongwen/simp/china/2015/05/150511_analysis_markus_china_mediterranean；徐尚禮，〈中俄地中海軍演 戰略目標對美〉，中時電子報，2015年5月6日，http://www.chinatimes.com/realtimenews/20150506004014-260408
註38：任沁沁、李建華、何豐倫，〈周邊戰略呼之欲出—中國智庫發佈最新周邊安全形勢報告〉，新華網，2015年1月15日，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5-01/15/c_1114007891.htm，?宇編譯，〈分析：地中海軍演展露俄中新戰略〉，BBC中文網，2015年5月11日，http://www.bbc.com/zhongwen/simp/china/2015/05/150511_analysis_markus_china_mediterranean